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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评|沉沦中的微芒
来源:哔哩哔哩作者:洞察网2022-05-08 09:38:59

导语:

去年12月11日,金基德导演在拉脱维亚因病去世。世界上从此缺了一位记录者、发声者。不成熟的我重温了他的经典作品《空房间》,写下了这篇不成熟的影评(或者不能称之为影评,只是我一些浅薄的看法),从分析象征意象的角度入手,将影片主题分为四个层次,探讨《空房间》的主题意蕴表达,向金基德导演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叔本华曾说:“我们承受所有的不幸,皆因无法忍受独处。”每个人都是一个空房间,在自己的孤岛上,守着无人知晓的孤寂静静等候,等候灵魂契合的拥抱与心灵碰撞的救赎——泰石与善花便是如此。

《空房间》是韩国著名导演金基德于2004年执导的一部影片。该片的制作时长仅有十三天,但依然与金基德过去的作品一样,保持着极高的质量,获得了第61届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提名,更是使金基德一举斩获最佳导演银狮奖。

该片讲述了游离于社会之外的古怪、善良的男孩泰石,与深受丈夫家庭暴力虐待的少妇善花之间迷幻、动人的爱情故事。金基德以极具隐喻意味的丰富的视觉符号与象征意象为骨,以失语的边缘人物为架,浓郁的诗意风格作为血肉进行填充,构成了这部唯美、瑰丽的魔幻现实主义作品。整部影片的节奏十分舒缓,叙事风格以“静默”为主,视听元素极具呼吸感,完美诠释了“电影的功能在于揭示”的理念,充满了对现实社会的审视、对边缘人物的关怀与对人性本质的探讨,匠意深而不见斧凿。

01.人伦情感的虚伪多变

不仅影片名字为《空房间》,而且其内容也是以“空房间”作为前后情节串连的象征意象。男主角泰石是个游离于人群之外的年轻男人。他终日一言不发,骑着摩托车在各家门前贴广告单,若广告单很久没被拿下,便表示这个房间的主人暂时不在,是个空房间,泰石就会撬锁住进去。但他并不是小偷。他不仅不会盗窃,还会帮主人家洗衣服、修家具。他只是把住别人的空房间当作一种恶趣味,或者只是他填补自己空虚内心、化解寂寞的一种手段。

纵观全片,泰石前后共进入了六个空房间。第一个空房间是个三口之家,挂在家中的全家福让观众感受到,这一家人相处十分和睦、温馨。但等他们回家后,从妻子不止不休的抱怨和丈夫不耐烦的回应便可察出,他们真实的家庭气氛是尴尬、破碎的,与全家福透露出的和谐气息相悖。这正印证着在现实社会中,人们沉迷于伪装自己,热衷于将美好却虚假的一面展示给外人看,最终的结果是骗了别人,也骗了自己。在夫妻争论不休时,孩子将玩具手枪对准了他们,他们正沉溺于愤怒的情绪中而忽视了对孩子恶劣行为的制止,并且妻子在气愤之下说:“打啊!你打死我吧!”一声枪响,妻子受伤。这映衬着现实世界中,人们容易被愤怒支配、口不择言的现状,以为一切尽在自己掌控之中,对于未知的伤害无所畏惧,给予观众以警醒。

在第二个空房间,泰石遇到了他未来人生的灵魂伴侣——长期受丈夫家暴的女人善花。偌大的房间、一座座圣母雕像、高尔夫球场……这些符号无一不显示着主人的富有。但正是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也是一个被暴力压迫、受性爱奴役的金丝雀的牢笼。李锦森一边对善花说着“我爱你”,一边向她实施肉体上的暴虐,这也暗指社会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现象,讽刺一些外表光鲜亮丽的成功人士背后不为人知的阴暗面,也体现出导演对无力争取自身权益的弱势群体的人文关怀。

第三个空房间是个摄影师的家,第四个空房间是个拳击手的家。泰石与善花住进拳击手家时,拳击手正和妻子前往夏威夷庆祝结婚三周年,看起来是如此的甜蜜与幸福。但在影片接近尾声时,导演用泰石视角的主观镜头记录下拳击手和妻子发生的争吵,原因是妻子发现拳击手与一名女子有不正当关系。爱情本是纯真美好的象征,但坚守爱情的人却不在多数。在现代工业文明社会,爱情是如此的不堪一击、说变就变,人的异化现象和情感的变质触目惊心。第五个空房间是一个古屋,到了第六个空房间,泰石和善花发现了一个在独居屋里因肺癌意外死去的老人。他们善意地将老人安置、埋葬,后来警官评价:“尸体埋葬得很用心,只差没有上香而已,就像亲生儿子一样。”金基德设计这样的台词,也是对老人亲生儿女的讽刺。老人孤单死去,儿子儿媳却在济州岛游玩、丝毫不知,暗示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亲情的淡漠与人情的消逝。

六个空房间代表的是不同阶层、不同身份的人们及他们的生活,镜头跟随泰石,记录无人状态下空房间透露出的虚伪气息,在泰石离开后,又将主人的真实生活展现在观众眼前,前后形成强烈对比,给观众以虚假与真实的割裂感。人伦关系的复杂多变、人类情感的虚伪不定,在这有限的六个房间里展露无遗。

02.社会失语现象的剖析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空房间》最大的特点,便是泰石与善花从头到尾的沉默无言。

他们全程没有一句对白,甚至在泰石被冤枉杀人、严刑拷打时,都听不到他的一声辩解,他的表情成为其心理的外化。金基德在《自白》里写道:“在我的电影里,那些人们不能言语是意指他们曾经受过很深的伤害。他们对他人的信任不复存在是由于始初的诺言破灭……因为种种的失望让他们失去了信仰和对他人的信任,于是不再言语……”泰石与社会严重脱节、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善花饱受暴力的困扰、被囚禁在“牢笼”之中。他们都是容易被社会忽视的边缘人物,是无力反抗强权的弱势群体。金基德在影片中对“失语”的设计,也映衬着现实世界中,边缘人物的话语是无力的、无人关心的。即使他们说了,又有什么用呢?又有谁会听呢?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配角、路人一直以一种“多语”的状态出现,可他们的多语往往带来的是矛盾的纷起。夫妻之间无休止的争吵、李锦森与警官邪恶的金钱交易、狱警殴打泰石时不断的辱骂……语言成了矛盾的源头,反倒不如主角失语状态下的无能为力——也可称之为随遇而安。失语的设定不仅有助于男女主内心世界的塑造、独立人格的觉醒,而且让金基德苦心经营的视觉画面更加深入人心、触及灵魂。与泰石从头到尾的沉默不同的是,善花在影片结尾对泰石说了一句:“我爱你。”这句话带给观众的冲击力极强,似乎影片长时间的失语设计,只是对“我爱你”这句话的长线条铺垫,言已尽,意无穷。

值得一提的是,影片的背景音乐与演员的台词同样少。大部分背景音都是同期声,只有一支歌曲,摩洛哥歌手Natacha Atlas 演唱的《Gafsa》,在全片中出现,且出现了三次之多。这支歌曲印度风情与拉丁风格并存,在它的和衬下,给全片蒙上了一层瑰丽、迷幻的面纱,也使世界的真实与虚幻变得更加捉摸不透。

03.暴力与温情的双重呈现

影片伊始,金基德便细心经营画面,为影片呈现的重要主题之一作铺垫。电影的第一幕,是他安排的一个长达二十七秒的耐人寻味的空镜头,类似于古代绘画作品中写意性的虚笔。画面内容是高尔夫球不断被打到球网上,而球网背后是一个半裸的圣母雕像。“言之所传者浅,象之所示者深。”高尔夫球和半裸圣母雕像具有明显的象征意义,这组符号化的物体代表着暴力与性欲。

高尔夫球前后共出现了十四次之多,每一次的出现都隐喻着暴力。李锦森不断将高尔夫球打进网里,暗示着善花长期遭受他的暴力和性侵。之后,泰石为救善花、用高尔夫球打李锦森,李锦森与警官作金钱交易、用高尔夫球报复泰石,泰石出狱后用高尔夫球报复受贿的警官……高尔夫球作为片中反复出现的意象符码,承载着人物压抑已久后在霎时间引爆的全部情绪,这实际上是暴力的一种文化表征,片中无论是人物适时施放的暴力行动,或是表现为情感压迫的冷暴力,实质上都是一种孤独的极致形态,因为不被理解、不被接受,所以采取强制的报复手段迫使他人屈服。

有趣的是,高尔夫球在全片的十四次出现中,有三次的表现方式是泰石将它绑在树边,不断击打它。表面上是泰石以此为乐、消磨时间,深入探究,这体现的是主角内心对暴力的厌恶,希望暴力远离自己与身边人,但高尔夫球始终被牢牢捆住,绕一个圈仍会回到身边。唯一一次将高尔夫球打走,却误伤了无辜的路人,这无不表现出导演对黑暗残酷社会的辛辣讽刺。在这冷酷的世界,善意可能会被扭曲成恶意,受害者也可能阴差阳错变成加害者。

即使黑夜一寸一寸地吞噬世界,但该来的光明总会到来。虽然《空房间》让观众深切体会到现实的冰冷、边缘人的无力,但也不乏一丝温暖与希望。泰石入狱后,善花回到他们接吻的房间,一言不发,躺下睡觉。面对这样有些“神经质”的陌生女人,主人夫妇并未驱赶,而是相视一笑:“就不要吵醒她了。”犹记艾米莉·狄金森曾在诗中写道:“我本可以容忍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这样一句简单的台词,让置身冰窖里的观众体会到了如沐春风般的温暖。即使世界黑暗,仍有善意与温情存在。

04.社会边缘人物的互相救赎

《空房间》的英文片名为《3-iron》。“3-iron”指的是3号高尔夫球杆,它的球杆太长,导致打击时的倾斜度比较低,难以瞄准入洞,所以不常被人使用,常被束之高阁。片名中就能感受到一股浓浓的孤独感,而在影片的情节安排和细节刻画中这种孤独感更是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善花是“3-iron”在现世中的化身。结婚后,她被豪宅囚禁,被丈夫奴役,丧失了自由和选择的权利,被当作一个泄欲的玩物和高价供养的摆设。当她被丈夫摧毁得支离破碎却无人在意时,古怪、善良的泰石闯入了她的世界。起初,善花以窥视的状态面对泰石,在确认他没有恶意后现身、接听电话,发出了一支尖叫。李锦森被泰石打伤后,善花毫不犹豫地上了泰石的摩托车。这样迅速的情节转变也许会让观众有一种突兀感,但对于已经被至亲摧残得七零八碎的善花来说,陌生的善意更值得让她信赖。

导演表现他们关系进展的方式也十分直接了当,只用了三个镜头便不落窠臼地体现出来,简单又不显人物情感发展突兀。从泰石拿着照相机拍摄自己与主人相片的合照,到善花加入合照,再到善花手持照相机拍摄合照,两个社会边缘人物孤独的灵魂逐渐靠近。

影片的点睛之笔非最后一幕的体重秤莫属。“体重秤”在电影当中是一个重要的隐喻物。它是人性灵魂均衡的衡量者,是泰石与善花心灵情感变化的计量器,导演通过几次体重之间微妙的变化表现泰石与善花之间的情感变化。

影片结尾,泰石与善花站立于体重秤上,体重秤显示重量为0。泰石永远活在了人视线的一百八十度以外,善花只能从镜子里看见背后的泰石,但他们还可以双手紧握,身体相依,肉体无法得到永恒,但精神已完美契合。他们双脚反方向站立,也许是导演想表达一种阴阳相加的结果,这两个孤独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归属,合二为一。

05.结语

余秋雨在《文化苦旅》中写道:“艺术的重大使命,就是在寒冷的乱世中温暖人心。”没有太多的镜头语言堆砌,没有繁复的人物台词设计,金基德用诗化风格的画面记录下社会边缘人物的灰色生活,羚羊挂角,无迹可求。他将目光聚焦于边缘人物的失语现状,揭开现代都市血淋淋的伤疤,抨击工业文明社会里人的异化和情感的变质,在灰暗的背景下展示了一段瑰丽、耐人寻味的超现实主义爱情。

永远在人们目光中消失的泰石还存在吗?没有人能给出答案。争论真实与虚幻没有意义,也许,对于遍体鳞伤的善花来说,活在有泰石陪伴的自编自导的梦里,就是沉沦世界里聊以慰藉的微芒。

— THE END —

参考文献:

1、王江荟:《多重世界的建构——谈韩国电影《空房间》中的空间与自由》,《电影文学》2019年第22期,第125页。

2、喻爽:《克制与放纵的空间依存感——以韩国影片《空房间》为中心》,《艺术评鉴》2018年第5期,第150页。

文 | 巴啦小豆

推送|巴啦小豆

图片 | 官方剧照、影片截图

[责任编辑:lin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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