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薅羊毛的年轻人,和他们被杀死的时间
来源:哔哩哔哩作者:洞察网2022-05-15 05:56:23
薅羊毛,正在攻陷年轻人的时间

年轻人的时间是怎么被杀死的?被工作、社交、游戏、直播、睡眠、忧伤,以及金钱。

各大App正在携手谋杀你的时间,其中最隐秘的一种来自于购物软件。蹲直播、买会员、领返利,它们把你固定在手机里。

但你并不是赢家。

周一零点,这是国超神经最紧绷的时刻。

这是某购物软件“企业助力次数”刷新的时刻:用企业邮箱注册的用户可以互相助力领券,获得比平日更大的优惠。通过巧妙凑单,很多人都可以叠出“200元买耳机”、“700元买全海蓝之谜”的消费神话。

周一零点。

国超打开手机,紧张地盯着右上角的数字跳转,然后依次切进微博、贴吧、豆瓣和QQ群——在羊毛党的世界,这些免费的助力次数会像货币一样在市场上等值流通,2元/1次,每周一0点发行。

国超要在几个页面之间来回切换:社交软件用来抢“点”,不断刷新新的交易信息;同时开着计算器敲打,算出怎样才能叠出最大优惠;各类购物软件用来观测二手市场的波动,有些商家甚至挂出了专门链接,价格不停波动,刷出好价才舍得转手。

“群消息一条一条弹,晚一步就会被别人买走,要一直刷刷刷。”同时,你要学会分辨出点的人是普通用户还是黄牛——后者可能使用了虚拟ip等手段,交易可能会导致封号;或者只是单纯的骗子,转账2元后,就消失在网络世界。

“就像买期货一样。”国超这样形容。

为了让叠加优惠更多,国超开通了会员卡,领取专属优惠;注册了微信小号,专门用来刷点、买点;拉着身边的朋友注册了软件,完成“新用户助力”。

这一切当然是值得的——靠着薅羊毛,国超赚到了四五千元,其中最瞩目的一笔收入是手动找到了199个朋友助力,买到了99元的耳机与护肤品,赚取了近千元的差价。

另一种更常见的“羊毛”则是优惠券。

思思是在刷微博时偶然发现“返利”机制的:各大论坛里漂浮着各类日用品的优惠券,抢券后在返利App或小程序上下单,常有意想不到的折扣。

在“羊毛党”的功课里,平台的满减、会员折扣、品类券叠加,加上商家赠送的优惠券,最终能凑出“两三块钱的日抛、十几块的零食礼包、几十元的运动鞋”。

在薅羊毛的过程中,思思逐渐知道,自己拿到折扣的同时,博主也能获得相应佣金。

再后来,她有了自己的羊毛群,从薅羊毛的人,变成“羊毛党”。

整理促销信息时,思思通常要同时运行三个设备:手机、ipad和电脑。手机和ipad用来刷不同的群消息,电脑则用来复制链接。“如果都是苹果系统,手机上复制,可以在电脑上直接粘贴,再快2秒钟。”

双十一永远是最忙的时候。

思思还记得,11月1号0点,平台突然开始大量放券,群消息多得把手机卡顿。“当时朋友来找我,我说你先别和我讲话,我正在打仗。”

羊毛党之间流传着许多神话,比如有人一晚上可以净赚10万。那样的故事通常发生在某个“专业团队”里,他们坐拥十几个微信群或微博,找得到别人找不到的优惠。

“我真的不知道那些券到底是从哪里流出来的,你懂吗?我自己去找永远找不到,但是他们总能找到。这就是人力物力的差距。”

获得“返利”有一套复杂的规则——平台有官方的返利App,可以给“羊毛党”不同比例的佣金,同时扣除手续费;还有第三方返利App,“下线”少的用户免手续费,但佣金比例更低。实际下单的人数不同,羊毛党能获得的收入,从几毛到几十元不等。

所有的返利都来自平台:“就是一个链条,平台在最上面,然后是第三方返利,然后是大的运营商,最后是我们。无论站到哪里,最终都只有一条链。”

平台与“羊毛党”之间的关系是暧昧的。

在“企业助力”活动结束以后,国超发现,自己被风控了。最开始,是他拍下的优惠商品被无故退款,且优惠券不返还;后来,是常规商品也无法付款,会员卡不能正常使用。问过互联网工作的同学之后,他了解到,这样就叫作“被风控”。

思思也有类似的观察:在购物节期间,羊毛博主往往需要叠出“神价”才能吸引大家下单,算出的“神价”太多,又可能被封号。所以需要学会“养号”:多写带图评价、多回答买家提问,“总之,就是和平台、和算法证明你是真人,而且是优质的真人。”

在被鼓励和被禁止的界限上,平台和“羊毛党”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官方来定规则,官方来给佣金,他们是最终的上家,我们只是小鱼吃虾米。”思思这样概括。

关于“薅羊毛”,流传最广的大概是果小云的故事:2019年末,天猫店“果小云旗舰店”因运营人员失误,将脐橙价格设置为 “26元4500斤”。一时间,大量羊毛党涌入店铺,拍下订单后申请赔付。最后,果小云发布声明,“跪求”羊毛党退款,放自己一条生路。

两年之后,“Bug价”已经成为了店家营销的固定话术。

在在运营“羊毛群”的一年多里,思思发现,真正的Bug价可能只有几百分之一概率:“大多数时候,是宣传文案故意写成‘Bug价’,让大家赶紧捡漏,但其实就是商家为了冲销量给出的大额券,限时使用,给你一种Bug很快就修复了的错觉。”

灰色产业也是存在的。

直到入职互联网公司的风控部门以后,国超才知道,“薅羊毛”的不只有他这种“散户”,更有庞大的灰产:蹲守“BUG价”只是其中一种,而且并不常见,更多的是寻找平台规则漏洞,利用虚拟IP、“设备农场”批量下单,然后申请退款或倒卖商品,借此把优惠套现。

如果活动设计恰好有漏洞,“一晚上薅平台20万都很常见”。国超说。

平台注定要为这样的副产业负责:拦截数据、提出风控策略、甚至要去灰产羊毛群里“卧底”。算法在进化,薅羊毛的人也在进化——他们开始以“兼职”名义低价收买学生、微商等注册新平台,或开通新业务,获得新的优惠。平台需要不断提高自己鉴别“羊毛党”的能力,比如,判断是不是大量的订单都有相似的收货地址。

这是一条成熟的产业链,全职的“羊头”获得大部分收入,做“兼职”的用户获得2块、3块一单的“提成”。真人用户参与可以降低被发现的几率,但一旦被平台监控,真人用户也可能面临退单、降低权重或封号的处罚。

判断谁是“灰产”、谁是真实用户的权力,全部属于平台。

“平台撒钱是为了促活,或者拉新。”如果是做兼职的学生,虽然也是真人,“就像是电商平台的‘水军’,注册完就走,不会在这里买东西,那就是低质量的用户,无效的流量。”

在关于薅和被薅的故事里,年轻人常常提到一个共同的代价:时间。

从10月20日到11月1日,思思每天都要花一个下午刷新信息、计算优惠,“有时候上课都要耽误,克制不住地在下面刷刷刷”。

开始成为“羊毛党”时,国超正面临着论文开题。“写不出来的时候,就打开手机刷有没有人出点,或者去看有没有新的秒杀。”有时候,他还会因为错过“秒杀”时机而懊悔,或是倒卖时出现意外,最终只能原价转手。

时间、精力、情绪都是代价。在薅的过程中,他们时常感到自己“被卷进去”:优惠商品越来越难找,规则越来越复杂,“神单”也越来越少。

最开始,它是一个游戏;最后,它像是一场战争。

刚开始,国超的会员只需要5.9元,每周1张5元无门槛优惠,还有许多品类券、满减券,“周末还没把无门槛用掉,就会开始焦虑”;后来,月卡变成了39.9元,同时有了更多使用限制;再后来,账号被风控,用券的商品被如数退款。

但这或许不是一件坏事——进入互联网实习后,国超常常要复盘各个电商平台的玩法。第一次参会时,国超滔滔不绝地讲了半小时:“哪些玩法无懈可击,哪些玩法会有很大风险,没有人比我更懂了。”

他就此留在了大厂。

2006年,托夫勒在《财富的新革命》中提出了“产消合一经济”的概念,一种既生产又消费自己产品的经济模式:“当前的新事物就是电脑化结构,它把消费者转换成产消合一者,并把这一现象普及到了几乎所有的经营活动中。因为有了这种结构,各种各样的公司都开始品尝‘免费午餐经济’的香甜前景。”

在这本书里,托夫勒举出的例子是亚马逊网站:用户自己输入音乐和书籍评价、个人意见,同时消费这些内容,促成了平台的兴旺。

这种商业模式曾在门户网站上复制、发展。现在,电商平台也可以实现同样的功能——只要你浇水、种树、组队、下棋、领券、砍一刀,在这个平台上付出足够多的劳动,就可以获得足够多的“羊毛”,拿到最大的优惠。

思思说,她觉得羊毛博主的工作其实是一种“翻译”:教会用户在复杂的界面里找到各类优惠券,筛选不需要的商品,凑出更划算的满减。“专业的羊毛博主甚至会自己做二维码,用户扫码就可以领券下单了,把步骤简化到最低。”

这样,用户就会永远相信平台还有羊毛可薅。

更多人是主动学习了这一过程:在学会了新的‘玩法’后,买家的双十一又变得轻松了起来。“前几年学会了区分这些券的种类,学会了怎么看直播,搞清楚发券的不同时间段,今年很快就跟上了节奏”。

“这些平台上的优惠和活动,本来就不属于那些不想花时间的人。”

最后,这些劳动会成为DAV、成为UV、成为GMV,出现在新的商业故事里。

他们也会有一些感觉自己被“反薅”的时刻:为了花掉月卡里的5元券,国超买了一个懒人支架,“结果因为太懒了,快递放了四个月还没拆”。

他很久没有再重复那样的周一零点。现在,他的零点通常在周报和会议中度过——审视那些被薅走的羊毛、尚未修复的Bug,和属于其他年轻人的时间。

*采访对象均为化名

网易文创签约中国冰雪,成为国家体育总局冬季运动管理中心、中国冰雪文创合作伙伴。

作者  一只耳  |  内容编辑  浪淘淘  |  微信编辑  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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