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主页 > 游戏 > 正文
【原创童话】哨兵鹰隼之歌
来源:哔哩哔哩作者:洞察网2022-06-07 12:41:47

今天来了个奇怪的借宿客。

虽然对于孩子们来说任何一个来这最偏僻的孤儿院投宿的客人都弥足珍贵,但是这个男人格外奇怪:他没什么行李,只有一个挂在身上的口袋,衣物也并不厚重,长发的扎法是当地人从没见过的样式。腰间的佩刀是最特别的,虽然经历了风沙和磨损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泥壳,但还是难掩它金色的光芒;刀柄上镶嵌着的一颗宝石仍闪烁着古老的光辉,刀鞘上刻着的奇怪文字却怎么也看不清了。

他本人也很奇怪,虽然从外表上看和当地人差别不大,身型只比常人高大一点,但眼睛却格外大而明亮,目光不像其他借住的游客那般疲惫,反而十分锐利,仿佛一眼就能够看穿世界的尽头。

他刚一进门就被孩子们围起来了,他们像一群小猴一样兴奋地攀上他高大的肩膀,好奇地抓他的头发、踢他的靴子,年龄大一点的几个孩子甚至还想抽出他的佩刀,努力了半天还是没能拔出来便只好作罢。这个旅人倒是耐心,他也不生气,就静静地等他们的兴奋退潮,好像这是他最擅长的事。

过了一会我终于缓过神来,大声呵斥这些小孩回想起礼貌,叫他们从这位客人的身上下来,去给他拿来吃的和热饮——我不知道我刚刚怎么了。这个陌生人竟对我有如此的吸引力,让我失礼地盯着他足足看了五分钟,甚至更久。他笑着向我眨眨眼,表示感激。我们四目相对,我受宠若惊。

我同意了他的请求,他将在这个不大的孤儿院里借住一宿。

男人在孩子们吵吵嚷嚷的簇拥之下匆忙吃完了他的晚饭,他们不等他咽下最后一口面包就拉他到壁炉边。孤儿院的小孩们从未见过这个村庄外面的世界,每一个来借宿的旅人都是他们初见世界的眼睛,他们像渴望树莓果冻一样渴望着每一位旅人的故事和他们身上独特的配饰,甚至有时候还会趁客人们入眠之后偷他们的行李来玩,再在黎明到来之前放回原位。我对他们的这种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们不会把任何东西据为己有,再珍贵的宝物也不过是他们一夜的玩具。只可惜碰巧能走到这里的游客并不多,所以每当有陌生人来叩响大门,我总会默默把孩子们当天的晚安时间推后一刻钟,让他们跟宝贵的客人多聊上一会,这也是我跟他们心照不宣的约定。我一边在餐厅收拾餐具,一边听那些孩子叽叽喳喳地吵开了,七嘴八舌地问他各种各样的问题。

“很遗憾,我刚出门不久,没去过太多的地方,没有什么见闻可以给你们讲;至于我本人,也没什么特别的。”男人笑着说,“但是我可以给你们讲一个我在旅途中听到的故事。”

孩子们眼里的光暗淡下去又被点亮,喊着好呀好呀,然后安静下来。

“是一个哨兵,和一只鸟的故事。”

他们说大漠深处的戈壁滩上有一座城,它高高地伫立在断崖之上,但却是一座空城。没有君主,没有百姓,没有罪犯,没有商人,就像海上的一艘幽灵船。只有一个哨兵,他就那么站在城门之上,一动不动地守着这么一座空荡荡的沙城。他手握尖枪,定定地注视着大漠尽头的某一个点,他是这座城唯一的哨兵。

他自己都不记得他是谁、这是哪、他的主人是谁,他甚至不记得他应该会衰老、死去、需要吃喝和休息,脑海里只有守城这个命令。他和这个没有来由的命令、这座空空如也的沙城结在了一起,成了浮沉在时间川流之上却永远无法融化的一块冰。

这座孤城不该有访客的,直到那么一天。

“直到那么一天”,按理讲这句话应该出现在一个人或者故事的转折点,但这次不是。

那一天,他熟悉的那片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颗黑色的墨点。他第一次眯起了眼睛,仔细聚焦着看一样东西。这个墨点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上下起伏着,好像自己胸口的那颗东西一样在昏黄的风沙里跳动着,越来越近。

那是一只鹰,但他并不认得。他一瞬间突然不知所措了起来,因为他只记得他的使命,却完全不记得该如何完成他的使命了:它会入侵吗?如果会的话我该怎样阻止它的入侵?是要用我手上的长枪和腰间的利刃吗?

也就是从这一瞬间开始,眼前原本熟悉的一切突然变得陌生而新鲜了起来。他沉默了不知多少年的脑子里面第一次有了回音,紧握着武器的手好像突然才生出了触感,眼睛也因为聚焦而尝到了干痛的滋味。风、沙粒、光线、心跳、血液循环,各种各样的信息向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一股脑涌过来,他没有办法理解,但这些使他喘不过气来,丝毫动弹不得。哨兵,这个连神都不知道存在了多久的人,因为一只鹰而变成了一个刚刚降生于世的婴孩,而他甚至连啼哭都不会。

那只鹰越来越近了。看着这个会动的东西的轮廓一点点变得清晰、颜色一点点鲜明起来,他的这些奇妙体验又慢慢缓和下来了。他静下心来观察它,先是看清了它不停鼓动着的两翼,接着是金黄色的爪子和喙。最后它降落在了自己面前的城墙上,他也看清了它浮着光斑的眼睛。他伸出了右手,将手指搭在了它油亮的背上。这个神奇的造物——他在心里这么称呼它——一动不动,任由他的抚摸,但并不看他。它盯着远方的一个点,是荒漠之外的某个地方,那是它不惜穿越沙漠也要去到的地方。

他并不为它的独特而感到讶异。在这片沙漠里他所见的一切都是独一无二的,白天的太阳、晚上的月亮、日夜不变的这座城,还有他自己。让他讶异的是它的存在本身,它不属于这片大漠,但就这么凭空出现了。不,不是出现,是到来,从他所不熟悉的另一个世界穿越到了这个他熟知的世界中来。

他终于意识到了。虽然只有一点点,但他终于触碰到了。

这块茫然漂流了千万年的寒冰,终于知道了整片冰川的存在。

他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只发出了一些奇怪的声音,他只好又闭嘴。

然后他就和这只鹰就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甚至没留意日头已经落了又升。

在第二天的晨曦里,或许是休息得足够了,也或许是厌倦了,总之这只鹰终于动了,它鼓起那对有力的翅膀,鹰爪猛地蹬开城墙,呼啸着向它一直看着的那一个点飞去。它离开得太快了,哨兵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抚摸了它一夜的手还停留在那个僵硬的姿势。鹰离开时发出的那声足以撕裂整片荒漠的嘶吼在空城里久久回荡,哨兵目送着这位访客掠过沙城的上空离开,看它一点点变回他们初见时的那颗墨点,消失在苍白的日光里,心中生出阵阵沧桑的悲哀。

它一定不会再回来了,他想。但是他又觉得不一定。

它回来了。

这是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的事,久到哨兵都以为他把它忘记了。这次它出现在晚上,黑夜把它藏得很好,它光洁如镜的黑羽毛没能反射出任何一丝光芒。不过哨兵还是发现它了,准确地说不是它,是它嘴里衔着的什么东西。它随着那只鹰一起在夜空中起起伏伏,借着月亮那一点可怜凄冷的光闪烁跳动着,像一颗星向他飞来。

哨兵真的以为它为他衔来了一颗星。这个他唯一的、久别重逢的老友再次降落到他面前的城墙沿上,把嘴里的东西吐在了他的面前。那其实是一颗宝石。

如果他有一点想象力的话,他可能会猜测这颗宝石的来历:可能是国王头上王冠的一颗珠饰,可能是一个贵族青年拿来讨好姑娘的玩意儿,可能是臭名昭著的珠宝大盗珍藏的赃物,也可能是某个穷苦人家里唯一珍贵的传家宝。可惜的是对他来说,想象力是比这颗宝石更加珍贵和稀有的东西,他坚信这是夜空里的一颗星。他捡起这颗星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上左看右看,他被它从不同角度折射出的颜色各异的光迷住了。

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天上的那些东西一闪一闪的东西不光是白色的啊!他对自己说。

给他带来这个礼物的那位朋友这次没有看向它的目的地,它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人,看着他像只小兽一样闻嗅、舌舔,两根手指捏着那块石头在月光下左照右照。哨兵过了好久终于想起鹰,虽然他不懂道德,但他总觉得也应该送点什么给它才好。他想,既然它从天上来,给我带来了天上的东西,那么我就应该给它一点地上的东西。于是他蹲下去仔细拈起一小撮沙子捧在手心,端到了它的面前。

孩子们都笑了,我也笑了。那个男人却没笑,他确实在很认真地讲述这则传说。

鹰居然接受了他的回馈。它没有迟疑,把那一小撮沙子一下一下地啄掉,仰头尽数吞下。然后它转过身去,鼓起翅膀。哨兵知道,它又要离开了。

他没有想要去阻止它离开。对他来说,鹰的到来和离开就像日月的轮转、星辰的翻覆,不是他能够也不是他应该控制的事物;但它又不同于日月和星辰,太阳落下月亮必然就会升起,斗转星移也有着他能辨出的规律,只有鹰的来去跟任何东西都没有关系,只有它自己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来。所以他坚定地认为,这个神奇的造物,是比日月星辰更加奇妙和神秘的存在,既然是它自己决定了什么时候来,那么也应该由它决定什么时候走。所以他不为此感到失落。

不过他想起了鹰上次离开的时候发出的那声长鸣,于是在它腾空而起之后,他也模仿着喊出了一声凄厉的鹰鸣。他学得不错,那只鹰回头望了望他,用同样的鸣叫回应了他,这一前一后的两声长鸣和鹰漆黑的身影很快被黑夜和空城吞没,大漠又恢复了它到来之前的苍凉。

他要继续他的工作了。他和以往一样站得笔直、一动不动,像座石碑。不同的是,他握着佩剑的左手里从此多了一颗天上的星星。

男人捧起盛着热可可的杯子喝了一口,说,故事就到这里了。

孩子们很是不满。“这个故事没头没尾的!”几个小孩开始带头抗议,“那只鹰又回来过吗?”“哨兵呢?哨兵还在那片沙漠里吗?他还在守着那座空城吗?”

“好了,不要做讨厌鬼,上床睡觉的时间都已经过了,快回你们的房间去!”扫兴的人出现了。我像赶鸭子一样把孩子们从大厅赶回他们各自的卧室。他们嘴里嘟嘟囔囔地偷偷说着我和那个讲故事的人的坏话,但小孩毕竟是小孩,黑暗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好的镇定剂,熄灯之后没过多久就全都睡着了。

男人在厨房帮我提前准备明天的早餐。

“我没有什么钱财,就只能这么报答您收留我过夜了。”他抱歉地笑了笑,“还有其他的什么活儿吗?只要我能帮忙请尽管开口。”

我说,我想听完刚才那个故事。

他扑哧一声笑了:“我没有讲完这个故事,是因为结局实在不怎么美好。”

鹰最后一次来的时候姿势有点怪。以往它飞翔时翅膀的每一下扇动都坚定而有力,让哨兵觉得仿佛刚刚看到它的身影时脸上就吹到了它翅膀划过来的风。这次它飞得歪歪扭扭的,甚至有几次险些坠落。黄昏时刻,大漠的风沙已经停歇了,这个在血红色夕阳中挣扎的黑色身影就显得格外扎眼。

它几乎是跌落在了哨兵的面前,把沙地砸出来一个小小的坑。它的胸口激烈地起伏着,大概是那一跌耗了它不少的力气。哨兵不知所措地蹲下来抚摸着它,这才发现它的羽毛已经不再光亮,甚至有几处已经脱落;鹰喙和利爪似乎也变钝了,瞳孔里金色的光斑也模糊了。他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这又是他从未了解的领域了。

然后,有一个什么东西从它无力合起的嘴里滚落了出来,红红的、圆圆的,比哨兵的拳头小上一圈。如果哨兵是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一个人,那他都会认出这是一颗苹果。垂暮的鸟奋力地用头把那颗苹果向他顶了顶,他顺从地按照它的意愿把苹果拾起来。他从没吃过东西,但是水果成熟的丝丝甜味使他本能地狠狠吞了一口口水。

他甚至没来得及再看两眼就迫不及待地把它送进了嘴里。牙齿切开果皮的瞬间,清甜的汁水冲撞着流进了他干枯了千百年的喉咙,果肉摩擦着他仿佛新生般柔嫩的牙龈和舌头,然后两者交融着沿着食道一路下行,“咚”地一声,落入谷底。

他几乎要被这一下擂昏了过去。

他狼吞虎咽地吃掉了整个的苹果,连果核都没有剩下,然后呆滞在原地,试着弄明白是什么东西正在排山倒海般地涌入他从头到脚的每一个角落,久久不能自拔。倒在地上的鹰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终于,太阳沉下去了。

他终于清醒过来,又俯身下去陪伴他的老友。可这时的鹰已经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已经没有,月光下它胸口的起伏也愈发微弱。它奄奄一息,随时都可能会死,但哨兵对此一无所知,仍是好奇地盯着它、不断抚摸着它残破的肉体,同时不断回味着刚刚的苹果。

一夜过去了,这只鹰居然仍旧顽强地活着。

当第一缕日光沿着地平线蔓延过来的时候,它突然睁开了双眼,挣扎着站起来,扑腾着跳到了城墙外侧的边缘。它展开双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外一跃而起,发出了一生中最凄丽的哀嚎。跟苹果一般鲜红的液体炽热地从鹰撕裂的喉咙中喷薄而出,在半空中开出了这片沙漠里唯一的一朵花。这只曾经美丽的鸟,在这朵花的拥抱中陨落了。

至于可怜的哨兵,他还在对着城门外那具鸟尸不断模仿着鹰唳。

在连续三天三夜得不到回答的呼唤过后,哨兵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丢了守城的长枪,向着他的好友尸体所在的城外,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就在他跳下去的瞬间,身后的沙城突然开始崩塌了。哨兵听到了身后雷鸣般的响声,感觉到了崩裂的风席卷着碎沙强烈冲击他的后背、灌进他的耳朵和鼻子,巨大的力量把他向前推,可他丝毫没有向身后看,他全心全意地注视着那具鸟尸,一心向它坠落而去。

沙之城在它最后一声低沉的怒吼中完全崩塌了,整片沙漠都被昏黄的风沙笼罩着。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一切的一切终于平息下来,这里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哨兵、鹰、沙城、还有他们的故事,全部都没有了。

男人讲完故事我们就各道晚安回了房间,但我却迟迟没能睡着。夜半三更,我昏昏欲睡,孩子们的房间里传来一声尖叫,我抓起披肩就冲了过去。他们点着小小的蜡烛围坐成一圈,圆心中间的地上摊开一只打开了的行囊。借着微弱的烛光,我看到行囊里只有一样东西。

那是一只早已经被风干了的,通身黑色的,鸟的尸体。

[责任编辑:linlin]

标签: 黄昏时刻 一颗苹果 鸟的故事

相关文章

评论排行
热门话题
最近更新